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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席暖宅酒,宾主欢,各家又添了许多谈资。
何氏亲盯着看家下人等把泰丰楼盘子洗净了装好,又看着收拾起了桌子扫了地,点过自家家什,止打破了两个碟子一只酒壶,方嘱咐一句:“明早上把泰丰楼碟子食盒给还回去,到了这里取了钱去,再买些碟碗,家里好使。”
纪主簿略有了些酒意,灌下一大碗醒酒汤,犹觉飘飘然,嘟囔着:“且令他们办去,你早些歇了罢。”
何氏犹不放心看着使女小厮收了一回东西,又令厨下老妈妈盯着,问一回养娘等儿女是否歇下了,方与纪主簿回房。
纪主簿醺醺然,放以前何氏是要骂两句“贪酒误事”
,今日却没有骂他。
纪主簿尚未全醒,话也多了起来,语调含糊地道:“这些人,倒不难相处哩,赵大郎、程大郎都极好,柳家、杨家几个,年轻气盛,也算不得大褒贬——心地也不见得有多坏。
纵坏,这般喜怒放到面皮上,也坏得有限……”
何氏今日却是神清气爽,女人家饮酒原就少,倒是话多,这些街坊见她,便如她见县令娘子——何氏心中实有些得意。
又说与纪主簿:“这些人里,倒是程家娘子令人欢喜,人又爽,不似别人说话总要藏头露尾。”
纪主簿大笑:“妇人言语,有甚深浅?还藏头露尾哩,有甚让人看不出来?只自家装作高深罢哩。”
何氏大怒,顾不得丈夫已做了官,伸手把他用力推了两把:“你说哪个装模作样。”
纪主簿被他娘子一推,哇地一声吐了出来,何氏一条做洒花藕色裙子上便沾了许多吐出来酒菜,满屋酸臭*之气,把个何氏熏了个倒仰。
何氏顾不得心疼裙子,招呼了小丫头莺儿来:“打水给官人洗脸漱口,取我与官人干净衣裳来换了。
叫-春兰来收拾了这些腌臜,拿水洗地。”
莺儿答应一声,自去衣橱内寻二人衣裳,想一想,取了两套半旧衣裳来。
何氏扶纪主簿往椅子上一放,春兰拿了簸箕扫秽物,又拿水来洗地。
何氏先除了纪主簿污衣,自家先换了裙子,又来与莺儿一道给纪主簿换了衣衫,眼见春兰还不出去,何氏声儿也冷了:“你杵这里做驴桩子哩?”
莺儿伸手拉了春兰出去。
一样米养百样人,纪主簿喝得晕头涨脑,吐花了娘子衣,程谦喝得比他还多,只是吐气带着酒味儿,步子略晃些,回来把冷水一浇脸,冲了澡,只脸上泛些红,余者与平常无碍。
程秀英却气得脸都青了,程素姐不明就里,却不敢开口就问。
林老安人却是性子急:“谁与你怄气了?”
程老太公并不问外孙女儿,只把一双老眼去往程谦身上看。
程谦摇摇头。
程老太公又看秀英。
秀英满腹委屈,竟不知从何说起,欲待说街坊不好,旁人又未对她如何,只好瞪着双眼:“她……她们看我好似不是一路人!”
程老太公慢条斯理地道:“本就不是一个样,你懂得比人多,做得比人多,她们如何比得?只一条——你会不会装啊?”
程秀英愣住了。
程老太公也不去看她,只和颜悦色与程谦说道:“独个儿席面上,没人为难与你罢?”
程谦道:“我应付得。”
程老太公点头道:“玉姐已过三岁啦,该寻个先生发蒙了,我一把老骨头,教不动她了。
这几日我便出门转转,有好先生便请一个回来,秀娘把家里空着西院收拾出来,与先生住。
有事无事,与主簿娘子拉些交情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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