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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坐着,我去看看。”
老花流浪这么多年都没走出来,可以想象一家子人在他心里的分量,老花趴在床上,头埋在米久的被子里,呜呜抽泣着,黄菁菁掩嘴咳嗽了两声,徐徐走了进去,安慰道,“别哭了,这是村里迷信的说法,信则有不信则无,我一大把年纪,好不容易得了孙子,凡事想得多些。”
抽泣声滞了滞,老花翻过身,就着被子擦了擦脸,坐在床上,神色萎靡不振。
黄菁菁猜他又在回想过去了,“无忧那孩子投在你家,肯定是开心的,九个月就会说话,普通人家,一岁多不会说话的比比皆是,他得的什么病走的?”
黄菁菁低低问道。
老花抱着被子,往后靠了靠,声音有些飘,“大夫说娘胎里带出来的病,那种病不会死人,他娘不也活得好好的吗,他才一岁,怎么就去了,我每天都有按时喂他吃药,吃了药不就会好吗,大夫也说他会好的,那么小的人……”
说到这,他紧抿着唇,半晌才说出话来,“慧极必伤,慧极必伤,我咋就想不到呢,村里人称赞他聪慧,我还傻乎乎的与有荣焉……追根究底,是我害了他,是我……”
“他不会怪你的,为人父母,没有什么比外人称赞自己的孩子来得高兴,他是生了病,和这件事无关,他那么聪明,老天爷一定舍不得他再吃苦了,你好好活着,往后到了地下,与他说说你在世上见过的风景,经历过的人事,那些,都是他不曾有过的,你要好好告诉他,你不只是你,你还带着他对世间的憧憬,你得好好活着,否则,他也会不开心的。”
黄菁菁的声音很低,生离死别,确实是人间至痛,但死而复生,又何尝会觉得痛快?
想到自己种种遭遇,不由得悲从中来,她重重叹了口气,转移了话题,“你别哭了,待会栓子他们回来问起,还以为我欺负你了?”
老花擦了擦泪,慢慢下地,黄菁菁不察,被他握住了手,脸不由得拉了下来,声音陡然一沉,“你做什么?”
“四娘,我是不是很没用?”
老花猝不及防来了句。
黄菁菁望着他,抽回自己的手,答非所问道,“你听谁喊我四娘的?”
“老孙媳妇不就是这么喊你?四娘,你能不能和我去个地方?”
老花刚哭过,一双眼噙着水,甚是明亮,黄菁菁不自然的别开了脸,冷冰冰道,“去哪儿?”
“我想拜祭拜祭他们,我自己怕。”
“怕什么?”
老花吸了吸鼻子,“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。”
黄菁菁抬起头,想问他为何要自己跟去,但看他眼里满是祈求,于心不忍,终究点了点头。
“谢谢你,四娘,真的谢谢你。”
说着,竟又开始热泪盈眶,摇晃着黄菁菁手臂,摇得她头脑发晕,黄菁菁不由得呵斥道,“一大把年纪的人了,不嫌丢脸哪,赶紧松开,男女授受不亲,你不嫌丢脸我还嫌弃呢。”
拍了拍被老花晃过的手臂,脸上尽是嫌弃,她就纳了闷了,老花几十岁的人了,以前是心灰意冷不食人间烟火,如今倒跟个孩子似的,要不是遇着她这么好心,谁管他啊,这个家里,养得都是儿子。
她道,“你若不急的话过些日子,老二挨打的事儿解决了再说。”
“好。”
中午,周士仁他们回来,得知周士武出门挨了打,刘慧梅嘴上关切了两句,周士仁闷着头,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,“他们怕咱抢生意,肯定会拦着咱,二哥,往后你就别走远了,咱就在清源镇,一年到头有进项就够了。”
“三弟,我自己有数,人哪有嫌钱多的,他们阴着来,待我查出来是谁,看我不揍他一顿,甭管远还是近,生意我是做定了。”
他下决心要让黄菁菁过上好日子,至少,不能让黄菁菁走得那般凄凉,他要挣钱让黄菁菁住青砖大瓦房,整天在家享福。
周士仁抿了抿唇,张嘴道,“下回我跟着你去,多个人多个照应。”
周士武没吭声,他哪能让周士仁跟着他挨打,想起另一件事来,“对了,刘家借的粮食办完丧事还回去了没?”
刘氏几个嫂子可不是省油的灯,韦氏年纪大了,哪儿压得住她们,至于刘大刘二,周士武暂时不予置评。
周士仁讶然的抬起头,小心翼翼瞄了黄菁菁两眼,见黄菁菁面上无动于衷他才诺诺道,“这几日我也没去,岳母那人最不愿欠人人情,该是还回去了吧。”
“你待会去问问,谁家都有遇着难事的时候,咬咬牙就挺过去了,粮食堆在家,一天两天就给吃完了,不如还回去,心头的压力小些。”
他想吃黄菁菁做的饭菜,黄菁菁去菜地摘了几个茄子,混着肉炒的,外酥里软,他特别喜欢,给桃花夹,桃花不肯吃,说是给他做的,一碗菜,他吃得最多,这会儿还剩下些,他吃不动了,手撑着桌面,提醒周士仁道,“你要养活一家子人,没个主意怎么成,万一把账算在你头上,看你怎么办?”
刘氏进屋听着这话,眼皮耷拉下来,“二哥,我娘不是那样的人,我大哥二哥也不是。”
周士武看到刘氏,立即止了声,没有再说。
人心隔肚皮,谁知道呢,谨慎些总是好的。
周士仁也觉得周士武想多了,故而没放在心上,回灶房做饭去了,刘氏看着黄菁菁,好几次动了动唇,却欲言又止。
等人走了,周士文才问周士武发生了何事,周士武自不会瞒他,“他岳父过世,尽孝道是人之常情,可做得太过了,刘大刘二媳妇可是厉害的,我觉得三弟三弟妹会吃亏。”
“他就是那样的性子,从小就心软,这件事娘说得对,你别管,分了家,由着他们去,刘家为人如何,这次一试便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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