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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完之后,这两个号称吃过些世态苦头的少爷,脸上带着怜悯和鄙夷一齐遥望着薛千山。
少爷就是少爷,哪怕真的吃过些苦头,骨子里也是少爷的思想,享受生活,图个舒服是顶要紧的。
对底层爬上来,挖空心思多挣一点是一点的劳苦人,多少有一种居高临下看不起的态度。
范涟还想领着程凤台同薛千山把计划好好谈一谈。
程凤台左顾右盼道:“今天你家闹哄哄的,人又多,不是说事儿的地方。
你先跟他说定了,回头我们再约再谈吧。”
范涟一想,也行,转身刚要走开,程凤台喊住他:“哎!
那个谁!
唱戏的那个呢!”
“哪个唱戏的?今儿来了好几个唱戏的,唱生的唱旦的,唱文的唱武的,喜欢哪样我介绍给你。”
这问的是谁,范涟一听就明白了,偏要跟他装糊涂:“唱的怎样另说,模样身段保证不比那一个差多少!”
不等程凤台踹他,叹道:“是,我知道,姐夫现在心里也容不得别的唱戏的了。
人给你搁在楼上有的那间屋,我这都快成了王婆的茶铺了!”
程凤台两手插在裤兜里,悠哉悠哉地走上阶梯,对范涟笑笑:“小子,识相!”
范涟忽然拽住程凤台的手臂,隔着华丽的楼梯扶手仰望着他。
这个姿势使范涟的白脸儿在灯光下一览无余,像一张铺平了的白布,因为没有笑,一丝不苟的显得分外平整严肃。
他的声音果然也是严肃的:“刚才我和他谈过两句话。
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那么喜欢他,至少他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。”
这句话里含有太多的隐忧,程凤台全听出来了,而且无端觉得心惊。
范涟是旧式大家庭中培养出来的特有的人才,周旋人情世故的高手,看事看人非常精准,他就是靠着看这份清醒和敏锐才安身立命到今天的。
程凤台面对着他这一句质问似的话,仿佛被商细蕊那么那么喜欢,将是一件可想而知不言而喻的大大的恶果。
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好场合,但是程凤台想了一想,他和范涟要好了那么多年无话不谈,但是在商细蕊的事情上,还不曾剖心,便简单说道:“我对他的喜欢和你以为的喜欢可能有点不一样。
你不要问我哪里不一样,这说起来就太深了,我和你说不着,说了你也未必就能懂。”
刚才商细蕊差不多也是这么回答的,反正他们就是不肯和范涟说个明白话:“我和他是相好了,但我不是你以为的在玩戏子。”
范涟道:“我没有以为你在玩戏子,我知道你动了真感情,在谈恋爱。”
他们郎舅携手混迹风月场多年,范涟深知程凤台的爱好。
商细蕊又憨又愣的一个男青年,完全没有性感,不是程凤台一贯以来会起兴的对象。
如果说是尝个新鲜吧,那也太耐心费时了,以程凤台喜新厌旧的性格,饶是怎样的珍馐佳肴,吃个两三年也该吃腻了,冷待了,比方他对舞女小姐。
可知他对商细蕊,怀有的还不是一般两般的真心。
然而这一句谈恋爱,却是含有打趣的意思。
因为范涟认为恋爱必须是缠绵悱恻纠葛缱绻的事情,他怎么也想不出两个男人是如何谈恋爱的。
尤其商细蕊直来直往,愣头愣脑,缺少那种细腻婉约的情致。
程凤台就更不像了。
他真不能想象这俩人说情话、闹别扭时候的样子——代入他自己和女朋友的状态到这俩人身上想一想,觉得怪恶心的。
程凤台没有听出来他的讽刺含义,道:“不能说是恋爱这么简单,要谈恋爱我哪会找他?跟他有什么可谈的!
我说你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,要不就床上那档子事?龌龊!”
范涟瞪起眼睛要反驳,程凤台拍拍他胳膊:“得了,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,我有分寸。”
说完,轻轻挣开他就上楼去了,把范涟心里这个郁闷的,忿然想道你们口径这般统一,肯定是私下里串过供了,专门来糊人嘴的。
现在问你们两句,你们嫌我多事,以后闯了祸,可别哭着来找我帮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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