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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爆发的尖叫声,从莱斯特广场那些系保险带坐转椅的人嘴里发出。
维维安看着悬在半空东倒西歪的倒挂的人,说她最近搬了家,在哈姆斯苔德,离地铁很近,正缺一个室友。
她问她愿不愿意和她同住?一个人一个房间,共用客厅卫生间厨房。
恐怕我付不起这样的房租。
她知道这种房子一个月起码得要四百镑左右,加上电费水费煤气费电话费,会更贵。
她只能婉言谢绝。
维维安笑了,耸了耸肩,她能理解。
为什么不去看看?维维安劝她。
她笑了,苦笑。
她在唐人街任何一家店铺餐馆打半工,一个月下来工资不到五百镑,仅够乘车吃饭住最差的房子,幸好教授答应她,明年全免或免一部分学费——作为奖学金。
维维安将电话号码写给她,让她给她打电话,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,房租其实一点不贵。
但愿我有这钱!
她放好维维安写下电话号码的那页纸说,笑着告别,这个叫丹尼的男人住在哪里呢?他的眼睛一直在维维安身上,很爱维维安的样子。
广场上,高大的铁狮子四周逗留着各式各样的人,而他们的四周是各式各样的鸽子。
黄昏,仿佛一只巨大的鸟张开宽大的翅膀,遮住晚霞,露在翅膀外浅黄色的晚霞,正一点点被这只鸟吞食,变为淡黄,随着翅膀的抖动,时而显出一大块橘黄色霞光。
她站在国家画廊希腊式柱子间,俯视广场边上的车道,一批又一批的汽车,围着广场打转,各自寻找环形路上自己的出口。
下了国家画廊门前的石阶,她从右侧人行道跨过斑马线,走向喷水池,水花从塑像嘴里吐出,轮回往返。
池子边沿湿湿的爪印,像鸽爪又像人的手指,重重叠叠难以分清。
沈远托人带给她一封信,说朋友看见她在“匡记”
,才找到了她,想与她谈谈,要她到纳尔逊纪念碑下等他。
揉成一团的信纸,在她手里越变越小,有什么好谈的呢?她从他那儿搬了出来,独自闯荡费了一番周折,找到一间房子,也是阁楼,屋顶,最低处得弯腰,和餐馆里两个广东女佣人住一起,房租一人一周二十镑,一月八十镑,水电煤气费另算。
好在离唐人街不太远,半夜下班不必叫出租车,可以搭伴走回家,她们只讲广东话,她默默听着,听懂的,心里学几句,到英国留学还学广东话,真是难言的悲哀。
挺住就会熬到头?但愿如此!
学英国艺术史写论文读学位是为了生存,学广东话打工也是为了生存,后者更能生存下去。
难道不是这样的吗?
一个背着旅行包的游客,端着摄像机,对着她身后的喷水池。
她走到一边,这时沈远正好跨过人行横道,经过卖爆米花的车。
她只当没看见。
空气里还有鸽子屎的腥味,也有爆米花的甜香。
游客慢慢增多,灰黑的云层出现在天边。
沈远气喘吁吁,说地铁中途停了下来。
警察接到电话,说有人安放了炸弹。
自然是虚惊一场,白白误了一个多小时。
他见到她,很高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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