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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士仁不敢耽误,推着刘氏出去了,到门口,只听他娘又说把刘冲一块带过来,周士仁答了声,一路上心里直打鼓,问刘氏,“你说娘怎么想到大舅哥他们了?”
他以为大家不往来,断了走动了呢。
刘氏起初以为黄菁菁是秋后算账,心里怕得厉害,这会儿渐渐有些明白,黄菁菁是想帮衬她娘家,让她和周士仁出面,是让刘家人记着她们的好,想到刘冲来找自己骨瘦如柴的模样,她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“别哭了,上回若不是冲子给咱娘报信,咱一家子怕就是散了,我怀里兜着钱,待会偷偷给冲子几个。”
如今家里境况好些了,周士仁不是吝啬的主儿,相反,他的心比谁都软。
刘氏擦擦泪,“不了,娘会不高兴的。”
“不会,咱娘心里明白着呢,她就是嘴硬心软,你看她前些年多不喜欢大嫂,如今待大嫂不是好好的吗?”
这点周士仁是确信的,黄菁菁不会为此生气,她对儿媳督促紧,全是家里日子不好,加之范翠翠太过分了,把黄菁菁的钱拿回娘家,黄菁菁不生气才怪呢。
刘氏仍旧不肯答应,周士仁有些急了,“娘的脾气我清楚,她真不会生气,何况,又不是要你贴补你爹娘,是给冲子,他比栓子大一岁,栓子近半年长了不少,他呢?”
想到上回刘冲落寞离开的背影,刘氏嘤嘤哭得更厉害了,周士仁拍着她肩膀,叹气道,“咱娘是可怜冲子呢,你当姑姑的就别拦着了,待会进了刘家,怎么和你爹说得好,我心里没底啊。”
刘老头横眉冷对就算了,但万一痛哭流涕的拉着他喊穷,他怎么办,不管大事还是小事,坚决不能点头,否则回家,黄菁菁那不好交差,这种差事,他真不想插手。
刘氏也不知怎么办,夫妻俩绕着拐过山头,很快就到了刘家,都说门是一家人的脸面,代表着一家人的精气神,周家大门干干净净,纤尘不染,而刘家大门破破烂烂的,甚至有密密麻麻的小洞,好似被虫蛀了似的,透着股腐朽破败的味道,周士仁让刘氏别哭了,否则看在刘老头眼里,以为他们过来打秋风呢。
夫妻俩最担心的就是刘老头不依不饶,进了门才知刘老头根本不能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或者打骂或者哭诉,刘老头中风了,躺在床上,话都说不清楚,刘氏没进屋,和她娘说了黄菁菁的意思,她娘感动得泣不成声,叫上刘大刘二和冲子就让跟着她走。
“梅子啊,家里是真的没法子了,你爹这样子都是报应啊,听你婆婆的,你婆婆是好人啊。”
刘氏娘抱着刘氏,母女两哭了大半个时辰。
刘冲瘦了很多,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他的骨架看上去却好似小了,凹陷的脸颊,一双眼大得瘆人,明明是孩童的眼神,眼底却没有丁点波澜,满是绝望,比老花的眼神更让人悲怆,周士仁按着他肩膀,忍不住红了眼眶,他来找刘氏他不在,否则,一定不会不管的。
刘氏的话好似一根救命稻草,一家人重新燃起了希望,刘大刘二两个大男人,哽咽得说不出话来,家里早就没粮食了,出门借,村里人都不肯借给他们,床上的刘老头还等着拿钱吃药,哪有钱,病只能拖着,死了就挖个坑埋了,棺材本都拿不出来了有什么法子啊,全家老小,只有靠着挖野菜过日子,家里的几个孩子,真的养不起了。
周士仁把身上的铜板全给了韦氏,叫她买些粗粮,大人扛得住,孩子却受不住的。
韦氏说什么都不肯收,“你娘能想起俺家就不错了,你拿着吧,老大老二和冲子跟着你们走了,家里少三个人吃饭,真是谢谢你们了。”
韦氏伸出伤痕累累的手,颤颤巍巍推辞,而堂屋,全家眼巴巴望着,家里刘大说了算,这会儿他不发话,大家都不敢。
周士仁娘的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,收了钱,恐怕这一份工都没了,全家老小又要被打入地狱。
“您收着吧,我娘那不会说什么的,还有那么多孩子,总不能饿着孩子。”
周士仁眼眶热得厉害,他娘不喜欢刘家,纵使两家离得近,他也未曾打听过,竟不知晓,刘家困难到这步田地了,“媳妇,劝岳母收下吧,看看阿娇,她和梨花差不多大,个子却比梨花……”
刘氏再次抹了抹泪,劝着韦氏收下银钱,“相公让您收着您就收着吧,待大哥二哥领了工钱就好了。”
刘家的蓑衣拿去换了粮食,刘氏把自己的脱下来给冲子裹着,冲子双手紧着蓑衣,声音嘶哑苦涩,肩膀抖动得厉害,啜泣了几声,终究没开口说一个字。
刘氏伸手紧紧抱着他,流泪不止,多大点孩子,已经有自己的心思了,是她寒了他的心,她不知道,真不知道家里困难成这样子了,刘老头卖了田地,她以为,以为是刘老头喊冲子过来的……
黄菁菁最恨的就是阳奉阴违不听话的人,她不敢。
周士仁把自己的蓑衣给刘氏穿着,一行人这才朝着稻水村走,路上没什么人,小雨淅淅沥沥下着,哭了一路,到门口时,刘大刘二怯步了,黄菁菁彪悍,凶狠起来要人的命,上回打架便是如此,明明是刘老头做错了事儿,他们却不分黑白攀咬周士仁,如今人家不计前嫌帮衬他们,二人心头过意不去。
黄菁菁坐在堂屋里,叮嘱老花这几日的事情,下着雨,麦地用不着施肥,需要留意的是秧田,秧田田埂的口子早晚要去看,万一冲刷的泥堵住了口子,秧田积了水就遭了,若天晴的话,要把口子堵住,万一出太阳,秧田里没水,秧苗缺水长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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