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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檀音想得不如他深,他甚至从没想过要抛下谢无风。
且不说那些隐秘的感情,单就谢无风是因他才落到如此境地的事实,便叫纪檀音愧疚难安。
他低声道:“我对不住你。”
谢无风倚着追月,懒懒地敲着马鞍:“可不许这么想。
今日一切,全是我自作自受。
那缉捕令上写的没错,我的确是个无恶不作的大盗。”
纪檀音听他言语中满是自嘲,心中更加难受。
可谢无风所言并非无理,纪檀音若非先认识了“谢无风”
,后认识了“无常客”
,今日说不得也是对着悬赏令上的画像口出恶言的其中一个。
自下山以来,曾以为泾渭分明的是非、黑白、善恶,在纪檀音心中开始出现纠缠而含混的状态。
谢无风劫富济贫,以恶法行善事,义还是不义?檄文上说“天下苦之久矣”
,究竟是谁苦?受了他恩惠的人,比如商丘县的乞丐阿坤,总不会苦吧?可也说不准,在客栈里第一个冲上来的不正是谢无风多有照拂的路三?说来说去,不过一个“利”
字!
纪檀音低低地“唉”
了一声,摇了摇脑袋,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。
因为逃亡得匆忙,马车里的被褥干粮等未及带走,酒壶虽然装上了,却一滴酒也无。
谢无风捉来一只五彩野鸡,连毛带皮扒了,用剑剖开,纪檀音则拢起一堆柴火,将整鸡穿在树枝上,旋转着烧烤。
“死在无常剑法下的鸡,”
纪檀音想象着谢无风力斗野雉的场面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他眉毛上有一道烟灰,谢无风在一旁看着,也勾唇笑了。
不多时,鸡肉熟了,香飘数里,尽管没盐没胡椒,滋味依然叫人难忘。
此后几日,他们都是风餐露宿,行走于荒山野岭之中。
有时遇见因户主逃难而空下来的农舍,便去借宿一夜,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山洞、枝头和衣而卧。
有一日撞见一名猎户,谢无风买了一张不知是何动物的皮毛,大而软和,入夜时两人并肩躺着,同盖一件鹤氅,头顶是满天繁星,耳边虫鸣阵阵,在舒爽的凉风中,慢慢阖上眼睛。
有时纪檀音甚至有种错觉,好像这不是逃亡,只是一场被拉长的郊游。
然而他们确实是在逃亡,并且计划很明确——走荒僻道路南下,直奔襄阳,投靠雄图镖局。
黑狐狸一案,等安全了再做打算。
这是谢无风的计划,因为雄图镖局镖师和伙计众多,纪檀音住在那里比较安全。
纪檀音也赞同这个点子,不过却是为谢无风考虑,雄图镖局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脉,不仅保货物,还能保人,李从宁曾遮掩过几个很有争议的江湖人士,谢无风好说也算一代高手,他应该不会拒之门外。
尽管绕了一大圈,还是要去襄阳,但其中种种迂回,也不能说全无意义。
是夜凉风习习,星光黯淡。
他们睡在一棵老树下,头顶的叶子比夜色更黑暗更浓郁,一簇簇一团团,张牙舞爪地搅动。
“想什么呢?”
谢无风问。
纪檀音在想,他竟和一个从前在玉山时认定为“虽不至于十恶不赦,总是心术不正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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