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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此大变,怎么能不吃苦。
珠华下意识想了一句,方反应过来,放开花枝,把剪刀递与玉兰,往月洞门那边跑。
虽已有了心理准备,但及至走到廊下,真的见到苏长越的时候,她仍是吓了一跳。
少年背对着她立在屋里,她先只能看见背影,这个背影瘦得快能用“形销骨立”
来形容了,此时天气还有些倒春寒,人们都还穿着双层的夹衣,他也不例外,但这夹衣在他身上都显得宽旷旷的,倒如大袍一般。
再等少年听到动静转过脸来,一双眼睛冰冷无波,寒潭深寂,珠华被一冻,脚步都迈不开了。
这、这谁呀?
如果没见过他遭逢剧变前的模样,珠华也许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触,挨这么个冷眼,她指不定还要还个白眼回去,但此刻她心里却在惊讶之后,冒上了说不出的淡淡的酸楚。
她想起了上回苏长越临走时偷偷冲她眨眼的那个笑容。
他曾那么意气明朗。
但现在一点那时候的影子都寻不见了。
曾经的那个少年好像被打碎了,掺入磨难,再硬生生重新捏合,捏成如今这个陌生模样。
珠华形容不好自己的确切感受,她只觉得很不舒服,甚至有点伤心,当然不是被他一个冷眼打击的,而是——这大概仿佛某位大师曾说过的那句“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”
?
她一点都不想看。
她还在发怔的时候,苏长越已经又转回去:“伯母,我有些话想先和叶姑娘说。”
这意思就是想私谈了,钟氏心下也很怜悯他,自无不允,于是珠华还未进门,又稀里糊涂地领着人回了跨院。
这边屋里叶明光坐在书案后,正像模像样地擦着一个定窑白瓷梅瓶,见着姐姐似乎领着个生人进来,他记性好,认一认很快认出来了,只是有点害怕苏长越的变化,站起来,声音小小地道:“苏哥哥好。”
反是苏长越不大认得出他来——叶明光又瘦了一圈,脸上虽仍有些肉鼓鼓的,但眉眼全出来了,是个清秀的小孩子了,与先前他见过的那一张大胖脸比,堪称大变样。
“……是光哥儿。”
他怔了怔才唤出来,周身散发的冷气不自觉消了点。
虽不知苏长越要和她说什么,但珠华觉得他特意提出来,应该是要紧事,便让玉兰把叶明光暂且带到隔壁去。
而后她自如招呼苏长越坐下——他再能制冷,珠华在心理年龄上碾压他,过了刚见时的意外后,现在一点也不怕他。
苏长越却不坐,只是低头道:“叶姑娘,多谢你的信。”
说的是她一并捎去的那张纸。
珠华下意识想再劝他两句,但节哀这种话,说一遍也罢了,说两遍实在并没什么意义,她憋了一会只好道:“你别太自苦了,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说完感觉也没什么用,父母一夕双亡这种事,本就是任何语言都安慰不了的。
对苏长越来说,别人说这种话对他确实没什么用,他不过出于礼貌听着,但珠华不一样——珠华没有真的经历父母双亡那一段过往,于是她忽略了她在苏长越眼里,和他是一样的,他们是有共同伤痛的人。
同病相怜而生的安慰,即便是平淡无奇早已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一句,也远胜过一切隔岸之人的华丽辞藻。
苏长越用力闭了闭眼,把快要染睫的湿意逼了回去。
从父亲逝去的那一刻起,他再没有软弱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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