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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启年已经在大修厂工作了20余年,这些年随着厂子的没落身份也跟着逐渐变迁,从让人羡慕的大型国企职工、路局直辖职工,到铁路普通职工,最后混成了低人一等的大集体职工。
而眼下随着一纸文件的下达,这个低人一等的大集体职工怕是也要当不上了。
王启年吃过早餐,看了看还在埋头大吃的两个儿子长长的叹了口气,两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光大米一个月就得一百多斤。
自己妻子也是大修厂的职工,由于厂子效益不好,大部分员工都放假在家,因此两口子只能轮流上班,平时不上班的在工农路卖些豆腐,豆腐脑之类的补贴家用。
看来厂子要黄了,将来怎么样王启年也是迷茫不已,好歹自己还会一门做豆腐的手艺,就是不知道靠这个能不能养活一家四口。
放下碗筷和正在给豆腐脑做卤子的妻子打了个招呼,王启年骑上那台已经10多年车龄的二八车直奔工厂。
来到厂门前王启年发现大门左边的公示栏处围满了人群,停下车伸着脖子看了半天除了摇晃的人头啥也没看到,王启年准备找个地方把车停下然后挤进去看看。
眼前的人群一阵涌动,一个20多岁的青年满头大汗的挤了出来,擦了擦头上的汗抬起头正好看见了王启年。
“师傅,您来啦,啥时候到的”
青年大声的和王启年打着招呼。
“我才到,刚子,里边写的什么,你看到了没有”
王启年问道
“别提了,这回厂子算是没救了,段长说了五月份在给厂子开最后一排工资,从21号开始算起10天内要是没有人承包或注资,进入6月份厂子就开始走破产程序,听说是省里下来小组进行破产指导。”
“职工怎么办说了没有?”
“段里会成立个三产公司,一部分人去那边待岗,不发工资,剩下的自谋出路。
不过档案还在段里,将来段里招工的话会优先录用大修厂职工的。
师傅您到不用担心,不管怎么说您老还是个劳模,肯定会去三产待岗的。”
王启年叹了口气,待岗就待岗吧,好歹还是国家的人,总比那些自谋出路没人管的强许多。
王启年离开人群走进工厂,来到铸造车间之后看着眼前泛着乌光的浇注机,忍不住伸出手摸了几下,再过几天就再也看不到了吧,这东西陪了自己二十年,真没想到竟会用这样的方式告别。
王启年还是每天按时上下班,每天清理车间,定时保养机器,徒弟大刚对此很是不解,看着徒弟迷惑的样子王启年说道:“师傅上班那年,刚好赶上这台机器进厂,当年它是全厂最先进的设备,那时师傅仗着年轻肯干,被你师爷相中了,手把手的教我如何使用,如何维修,现在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用它浇出一个列车轮对时的心情……一晃20年都过去了啊,师傅老了,这台机器和师傅一样也老了,师傅最后再给老朋友上上油做做维护,厂子要是黄了这台老朋友不是回炉,就是在某个地方风吹雨淋吧。”
时间一天天的过去,明知道不会有人承包厂子,可还是有许多职工遇到梁江平后开口就问段长有消息没有,随着梁江平一次次的摇头,厂子里悲观的情绪越发浓厚起来,有像王启年这样把自己工作的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准备道别的,有彻底就不来上班的,有去找梁江平活动准备去三产的,还有准备趁着厂子要黄了想乘火打劫顺手牵点啥回家的。
5月29日,离段里给出的最后期限还有2天,王启年像平时一样骑着二八车提前10分钟来到了工厂,离着厂子的正门还有老远,王启年就看到工厂正门的两侧门柱上各挂着一个硕大的花圈,没有挽联,没有落款,雪白的纸花映着朝阳,触目惊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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